我想把时间往前延伸一点，从1930年说起。
那一年戴纽蒙（Denouement）经济萧条，我父亲被当地的大律所撤职，带着我们全家从苏服诺华（Supernova）特区搬去了安桑德（Asunder）洲。那时安桑德州还没那么发达，甚至是一片混乱，红灯区几乎占了一大片，就没几个站着工作的姑娘，满街头都是卖私酒的和瘾君子。
我的祖父在那拥有一个农场，不知为何却没见过他种任何东西，他跟我的父亲、哥哥的名字相同。据说他曾在皮毛贸易时代是个人物，几乎整个宝伯瑞斯（Barbarous）洲都听过他的名字，我总见到他时不时擦拭自己的刀具和枪械。他不是很喜欢孩子，成天满嘴脏话。我同姐姐和哥哥很快就学会了如何运用这些词汇。待我们大一点，就开始学会反击回去，不过大多是我的哥哥做的，这个时候祖父就会开始咒骂他怎么会继承他的名字——这是理所应当的，这里没人有心思听他叨唠，反正本来也没人愿意跟他一个名字。
大家都很难想象他是如何把父亲培养成律师的，但他确实做到了。
那一年我十岁，我们搬来后恰巧赶上圣诞假期。父亲忙着求职，否则他就要成为农夫——他祖辈的职业。母亲在想尽办法补贴家用，又要给我们找新学校。哥哥初来乍到没几天就跟一群狐朋狗友混上了。姐姐忙着看书。总之没人有心思管我。
圣诞节来得悄无声音，那时我还在忙着巡视我的新领地，几乎跑遍了农场的每一个角落。当我把这里转完，还没来得及走出去看看的时候，红彩带已经挂上门口了。
“无论如何，我们总要好好过个圣诞节。”母亲这么对我们说，于是我们家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省吃俭用，但是积蓄仍少得可怜。好在祖父为此特地杀了只山鸡，即使味道不怎么样。
“黛西！饼干快烤焦了！快帮我拿出来！哦……我应该多做道菜，可时间要来不及了……约翰！约翰！这家伙又去哪了！”母亲匆匆把火鸡端上餐桌，“玛格丽特，我亲爱的，可以帮我出去买些番茄吗？”
玛格丽特拿起外套，向我眨了眨眼。
“黛西，你想一起来吗？”
我点点头，跟上了她。
那一年冬天很冷，我去年的外套已经小了，不得不尽力靠近玛格丽特。从农场一路到最近的小店要有二十分钟路程，有时可以看到那些躺着的姑娘也正往那里走，或是走回来。有些身旁跟着男人，也有独自一人的，不过带着孩子的占大多数。
玛格丽特把我从她怀里放出来，我却感到更冷，那时苏服诺华的店铺都不敢烧足炉火，就更别提安桑德洲。木漆掉了大半，墙壁也满是灰印，唯有货架还算干净。玛格丽特拿着钱四处乱逛，就是不去看一眼番茄，反而看着没精打采的老板。
“今年可真冷。”玛格丽特拿起一块黄油放在手里掂量。
老板抬抬眼皮看了她一眼，又把肥大的脑袋垂了下去：“是的，安桑德洲很久没有这么冷了。”
“Oh，虽然我喜欢雪景，但我还是希望冬天可以早些过去——今年大家都不太好熬，不是吗？”
无人应答。
玛格丽特没有再说话，又把我拉回怀里。一个坚硬冰冷的触感贴上大臂，隔着外衣感觉并不真切。
抬头，我对上了玛格丽特的微笑。
SilentnightHolynight
Alliscalmallisbright
回家时我们谁没抱怨冷，也没有交出那一小块黄油，玛格丽特把它藏在了地板下以让它不至于融化。如果没记错的话山鸡就是在那个下午被血淋淋拖进我家地板上，妈妈丝毫不在意是否要重新清理地毯，大家都在为这只山鸡的牺牲感到高兴，因为即使是圣诞，也有许多家庭不得不轮流吃饭，至少我们都坐上了餐桌，爸爸认为这才算个“律师的家”。
直到钟声敲响第七下我还在诧异爸爸对于律师职业的执着，律师，这个词用祖父用宝伯瑞斯州口音说出来略显滑稽，爸爸与祖父就这个问题争执到晚餐时也没停下。就在我们都以为今晚的土豆要被他们的口水淹没时，玛格丽特踩在满是鸡血的地板上，手里拿着父亲刚刚缝补好的裤子，用她那不大但清晰的声音说：“我要去科摩洛尼亚（Comlonia）。”
爸爸和祖父不再争执，或许是忙于思考如何回答，而我只听到颂歌愈发嘹亮，直到我听到想要的答案。
Gloriesstreamfromheavenafar